听·见｜“老妻少夫”的渴望、高知女性的焦虑……一年3000多例试管婴儿背后那些事|当前热文

半岛全媒体记者 滕镜淑 王春红 谷朝明

“生育的渴望、破灭的希望、无助的焦虑、四伏的危机……某种程度上说，这是关涉生命延续的‘自我救赎’。”没有太多学科方面高深的知识，更像是一位老友忙里偷闲时的推心置腹，将她与众不同的工作见闻与人生感悟娓娓道来：有年三十不敢回家面对父母的无助夫妻、有“老妻少夫”的爱情故事、有高知女性不能生育的焦虑……三八妇女节来临前夕，我们走进青岛妇女儿童医院生殖中心，听一年经手3000多例试管婴儿的生殖医学专家郝翠芳主任讲述“试管婴儿”背后那些事——

【资料图】

试管婴儿是长在试管里吗？

俗话说，未经他人事，不知他人苦。对那些想要孩子的家庭，在求子路上的那些坎坷和挣扎，旁人没法体会。但试管婴儿，无疑寄托着他们最后的希望。

试管婴儿是"体外受精-胚胎移植"的俗称，是将不孕不育夫妇的卵子与精子取出体外，在体外培养系统中完成受精并发育成胚胎后，再将胚胎移植入子宫腔内以实现妊娠的技术，是辅助生殖的核心技术。通常，不低于80%的成熟卵子会受精，如果精子或卵子质量较差，几率可能更低。三到五天后，由受精卵发育成的胚胎被放置进女性的子宫腔内，两周后，医生宣布妊娠是否成功。

确定不孕不育原因是医学诊疗必经的流程，但因为生育附着的文化和道德底色，不管是谁的原因，女性大都被纳入为助孕技术的主体，要经历长期医院来回奔波、繁复的检查、治疗和操作。身体疼痛之外，沮丧、抑郁或者焦虑也普遍出现在患者身上。

网上有很多人说做试管婴儿的取卵过程很疼，对女性来说很不容易。但那是以前的技术了。其实这一技术刚开始的时候，也只是镇痛，打个杜冷丁就取卵了。现在技术先进，都很人性化，静脉麻醉，相当于睡一觉起来手术就做完了，所以是没有什么痛苦的。但目前费用确实较高，卵巢功能正常的女性，按标准方案，所有的费用加起来就是3.5万元左右一个周期。

可以说，有没有孩子，人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，做试管婴儿要承受的是精神和经济的双重压力。

套用一句名言：幸福总是千篇一律，痛苦却各有各的不同。我曾经有过一个病人辛娜，是位老师。备孕很久，30出头的年纪一直怀不上宝宝，打着“飞的”全国看病，两口子挣的钱全部花到要孩子上了。

辛娜说，那些年老远看见熟人抱着孩子她就躲，就怕人家见面问：你怎么还没要孩子？甚至过年的时候都不敢回家，怕家里老人不住下地关心两口子备孕的事儿：为啥还没怀上？朋友有个秘方，要不要试试……所以每到大年三十那天，她就和丈夫两个人在大街上溜达，也不怎么说话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两个人心照不宣，反正能晚一分钟回家就晚一分钟。

她找到我的时候，其实第一个周期也没有做成。怎么算一个周期？我们是按一个取卵周期，从术前的检查到打针促排卵，再到取卵移植，每个人不一样，因为这还要看个人情况。有的人胖，用药就多，反之瘦人用药就少。如果一个周期不成功，就要再接着花钱，不过费用会少很多。

在辛娜这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：尽管正常受精的胚胎质量差，但多精受精的胚胎质量不错。她为啥总不怀孕？是胚胎质量不好。我就反复推敲琢磨，他不适合常规的方案，和她沟通更改了治疗方案。之后培养出一个不错的胚胎，试管婴儿成了，辛娜生了个女孩，夫妻俩非常骄傲。

辛娜跟我说：真的太感谢了，你让我找到了自信，再也不用在大街上晃悠着去熬时间了。再后来，她又用同样的方式生了个大胖小子。现在儿女双全，一放假就把孩子抱回两边父母家。

之前说起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压力和烦恼，辛娜眼泪哗哗的；现在说起抱着孩子回娘家婆家，眼泪也哗哗的，这是压力释放了，高兴的泪。我能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。只有有了孩子的人，前后才有这种变化。

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？

有人会问，我们生孩子的意义究竟是什么？我告诉他们，孩子是一对夫妻恩爱的见证。

我印象很深的一个病例，不是因为胚胎或是什么技术原因，而是这对患者的年龄差。妻子比丈夫大了11岁，两人婚后一直没能生育。这位妻子找到我时已经40多岁，高龄生育是存在风险的，但是她愿意。

而小11岁的丈夫，对妻子真的是倍加爱护。虽然年龄上差了那么多，但是很成熟，他对妻子的体贴是细致入微的那种：妻子要喝水，会调兑好了，再用皮肤试一下水温；妻子说不舒服，就抚摸着问痛不痛……那些动作，让我作为旁观者都感到好贴心。

其实，来生殖中心咨询或是看病的人，有很多只是女方一个人来。曾经有一个病人，躺到手术床上就要做胚胎移植了，她很安静地说：“我压力很大，其实法院传票已经给我了，不知什么时候就去开庭了。假如我这次怀孕了，可能就不用离了，而不怀孕肯定百分百就离了。”

夫妻俩生活，特别是结婚时间久了，有时候照顾起来也就是表面功夫。但从那对“老妻少夫”身上，让我看到真正的爱情。所以很多时候，冒险生孩子对大龄女性来讲，她的付出不是没有原因的。

先成就事业再生孩子？

辅助生殖技术自诞生之初所解决的只有一个问题，就是帮助患者“怀上孩子”。然而，技术的每一环节都充斥着不确定性，都有可能直接导致失败。比如患者身体指标可能不合格，在促排卵阶段可能卵泡发育不良，取精取卵阶段可能取不到合适的精子或者卵子，移植阶段可能胚胎不着床，即使胚胎成功着床也存在胎停或流产的风险。为什么现在都说，知识层次越高的人焦虑越大？是因为想得太多，获取的知识面多，就更会胡思乱想，压力就更大了。特别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，碰到钉子以后，一时间就很难接受。

有病人促排卵针打了4天了，结果和没打一样。我问病人睡眠不好吗？她说，“可不是，躺下根本睡不着，什么动静都能听到……”这就是焦虑。不治疗的时候，她就不想生孩子这事，一切都好，一来治疗就开始琢磨：要是失败了怎么办？一旦失败，后面身体会不会越来越差……

针对这部分人群，我们专门开了心理门诊，帮助她们疏导减缓压力。

其实，医生这里80%的病人都或多或少有焦虑、抑郁发生。具体表现通常是不治疗期间人很好，例假也正常，睡眠也正常。我们在打促排卵针的时候，就会从她的反应上来观察到，是不是一个放松的状态。因为女性必须要保持好睡眠，卵泡才能按照正常速度来长。

曾经有一个女患者，在一家外企做高管，工作上从来不会被领导挑个“不”字。但之前忙事业一直没要孩子，想要孩子时已经过了35岁。这么一个非常优秀的人，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就没有办法了，一次一次怀孕失败，最后她开始自责、否定自己：“我就不知道了，我的能力怎么会这么差？”可人一旦在这个状态下，就更不好怀孕了。

来做试管婴儿的，如今有不少类似情况。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儿，觉着“我有这个生孩子的功能，先去忙事业就好了”，等事业忙得差不多了，人到了40多岁，甚至还要高龄，发现例假已经不规律了，才想起来我要生育了，急于完成生育这个过程。实际上这是错误的。

为啥是一个错误呢？年龄大了，卵巢功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。人再有钱，也达不到30岁的一个生育状态了。